只有解答好如何利用贸易优势实现广州产业科技升级的历史课题,才能让广州这座城市的商业文明延续下去。
对于住在珠三角的市民来说,2018年最大的新闻毫无疑问是港珠澳大桥的落成和大湾区的建设规划。近期又有新闻报道,连接深圳和中山的“深中通道”正在建设当中,预计在2024年通车。对于长期生活在广州的人们来说,最关心的还是广州的未来是否会因为这两座大桥的落成而更加繁荣?
广州这座城市,曾经是千年海上商都和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,我曾经问过很多老一辈的广州人以及专家,为什么广州这么的牛?得到的解释大概是广州人的务实精神,广州人具备的商业头脑,还有广州这座城市的包容性,总结起来,其实无非都是在强调广州人这个群体优越性。但这类解释并不够透彻,以清朝广州十三行“四大家族”为例,潘、伍、叶三家其实均是福建等地的外地商人,而改革开放后,“投资不过山海关”的东北人,在广州经商做得好的也大有人在。
那么到底是什么形成了近代广州城的辉煌?经过这些年的观察思考,我觉得地理决定论是最有力的一种解释,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看:
一、大航海航线上的天然避风港。在广州生活的人应该知道,这几年台风都直接吹袭珠江口,但很奇怪,每次广州全市停工停课,市民放假,但是台风在广州都是轻轻掠过没造成什么灾害。这并不是什么运气,其实看看广州的地图就可以知道,广州城市的中心,刚好位于珠江口的顶端,相当于珠江口两岸为广州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。在大航海时代,欧洲的商船大多都是帆船,欧洲为了中国的茶叶不远万里,需先从欧洲到达南印度,再从南印度到达东南亚诸岛,最后再等待一年一次的季风从东南亚到达中国大陆,珠江口就是这条路线上最佳的避风港。而且,商船到达珠江内港后可以直接通过水路从广州海珠区一带装卸货,广州城内有完整的货运产业链,能将全国的货物集中到广州码头内,并将国外的货物运送到全国各地。而且,广州人由于长期和国外贸易,因此培养了大批懂外语以及金融知识的商业人才。从成本、效益和风险角度看,广州都是大航海时代中国最优的商业城市。
二、远离京城。贸易总是伴随着海盗和黑社会组织,只有枪炮才能为远洋贸易提供安全保障,比如东印度公司就有自己的武装和法庭。同样是对外贸易的港口城市,如果贸易武装出现在泉州、杭州一带,那么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。江浙一带是明清的经济核心地带,一旦出现暴乱,将会影响到整个朝廷的安危。朝廷甚至不惜用闭关锁国来剿灭这些地方的郑成功、倭寇势力。但广州,远离京城,从广州北上陆路只有韶关梅关一条路,天地会这类组织对于朝廷来说威胁远小于江浙一带。因此,乾隆开始让广州一口对外通商应该是一种必然的选择,这也就成就了广州的商业历史地位。
三、珠三角产业中转站。现代贸易的商船已经由帆船变为轮船,因此贸易的港口已经变为香港这样的深水港城市。由于香港与珠三角的文化和地理亲密关系,改革开放初期,我国投资80%以上来自香港,当然主要的投资产业落地也在珠三角片区。而由于广州处于整个珠三角的顶端,广州自然就成为了珠三角产品贸易的中转站,比如从中山的货物如果要从香港出口,则必须经过广州,而广州又成为了货物运输到外省的必经之路。因此,广州在改革开放后成为了一个对外贸易最重要城市,甚至全国商品的广交会也落户在广州。
回顾以上历史,也是为了推演广州发展的未来。广州一直都是对外贸易的主体城市,但从2008年开始,我国的对外贸易占社会零售品规模已经低于50%,2014年甚至低于40%,国内产业已经逐步内迁,宁波-上海港已经替代香港成为我国乃至世界第一大港口,加之中美贸易摩擦可能带来的影响,将会对广州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。而大湾区港珠澳大桥和未来连接深圳和中山的深中通道,将会使得珠江两岸的城市连接更紧密,但也弱化了广州这座城市的产业中转站的作用。
从近代开始,广州就凭借着自身的地理优势形成了对外贸易的商业文明。改革开放40年后,中国已经变得强大,只有解答好如何利用贸易优势实现广州产业科技升级的历史课题,才能让广州这座城市的商业文明延续下去。